三月份去葡萄牙、西班牙走了一遭。朋友們問：兩牙看些什么？說實在的，在去兩牙之前，我對這兩個國家沒有什么感覺。從兩牙回來之后意識到之前所以有這種感覺，與這兩個帝國的沒落和最近半個世紀以來的低調不無關系。兩牙的歷史相當豐富，有悲憫也有輝煌，所以如果說兩牙沒什么看頭，那肯定是沒有用心。不過我對這次旅行沒有太大的激情，在這種情況下，以我愚鈍的感知所歸納的結論是：來到兩牙，一是看建筑，二是讀歷史。

兩牙古建筑很多，我把它們分成五大類：城堡（皇宮）、教堂、紀念碑、廣場、古鎮。有這么多古建筑存在，是他們的驕傲，與之相比，我們就很氣餒。這其中除了外來戰爭的因素以外，還與人的思想觀念有關。中國改朝換代，喜歡“砸爛舊世界。”例如當年西楚霸王進入咸陽，一把火燒了阿房宮。阿房宮，“覆壓三百余里”，那個火光是一種什么景象？其實，不管前朝如何反動腐朽，與那些建筑有什么關系？

看了兩牙古建筑，讓我平添了許多對古羅馬的神往。我們現在看到的古建筑，主要是中世紀的遺產，不管是宏偉堅固的城堡，還是富麗堂皇的教堂，它們的基礎原素都來自于古羅馬。不光是兩牙，整個歐洲都是如此，由此可見當年羅馬帝國之盛。

人們說建筑是靜止的音符，其實建筑承載的不光是音符，還有各種其它文化藝術。人類的進化其實就是一部創業史。早在中國各地種族部落互相傾扎的時候，歐洲和西班牙那邊也是黃云萬里，亂得一塌糊涂，一直到了羅馬帝國的出現，才算有了一個大局面。羅馬建筑主要利用石材，大跨度的拱券，高高的立柱，充分顯示了君臨天下的氣度。羅馬帝國控制了500萬平方公里土地，霸占了500年歷史，使歐洲文明進入了一個新階段。與后來的階段相比，羅馬時期的宗教沒有那么統一，正因為多元素的融和，才使得那個時代的建筑更加具有震撼人心的魅力。

雖然西班牙處處可見古羅馬的影子，但是完整的古羅馬建筑除了那個塞戈維亞的大渡槽以外已經難得一見。不過就這么一個建筑就足以讓人感到震撼。那么牛逼的一個建筑竟然只是一個引水渠，聽說二十年前還在用呢！

阿拉伯人來了之后，西班牙出現了另外一番景象。在阿拉伯人留下的遺產中，最為杰出的莫過于格拉納達的阿爾漢布拉宮了。在中國人的眼里，這座王宮雖然占地面積不大，但是其設計之巧妙、做工之精美，那簡直不是能夠用語言來表達的。中國人形容建筑之豪華時，往往用“雕梁畫棟”這個詞，可是阿爾漢布拉宮雕畫的不只是幾個梁與棟，而是整座城堡。有時候，在任何溢美之詞都無濟于事的時候，打個比方更能說明問題，于是在格拉納達就出現了一句諺語：“最悲慘的命運莫過于出生在格拉納達卻是一個瞎子。”可想而知，作為一名格拉納達人看不見阿爾漢布拉宮那是多大的遺憾。

在這次旅行參觀的宮殿，除了阿爾漢布拉宮以外。還有塞戈維亞的阿爾卡扎城堡、里斯本北郊的辛特拉王宮和馬德里皇宮。

阿爾卡扎城堡，初建于12世紀，原先也是阿拉伯人建造的堡壘。曾是軍事要地，后來用作王宮、監獄、皇家炮兵學院和軍事學院。城堡看上去猶如一艘航船，整座建筑伊斯蘭風格相當明顯。城堡內設有一個炮兵歷史的專門展廳，展出各種火藥兵器。藍色的屋頂是城堡的特色之一，屋頂采用當地河流中的一種片巖，這種巖石在光線底下會產生一種金屬般的光澤。

辛特拉王宮16世紀建成，此后又多次修建，因此便融入了哥德式、摩爾式及葡萄牙的風格。這座宮殿外表看上去不乍地，我還開玩笑說它是“爛尾樓”，著實讓地導驚訝了一把。可是進入里面才知道，王宮就是王宮，蔑視不得。

馬德里皇宮建于1738年，使用了原先阿拉伯城堡的基礎。皇宮外觀呈正方形結構，富麗堂皇，宮內藏有無數的金銀器皿和繪畫、瓷器、壁毯及其他皇室用品。它是波旁代表性的文化遺跡，在歐洲各國皇宮中堪稱數一數二，是世界上保存最完整而且最精美的宮殿之一。去看習大大訪問西班牙就在這里受到國王的接見。現在，該皇宮已被辟為博物院，供游人參觀。

這些王宮和城堡給了我兩點感觸：

其一：歷史上發生過什么，必然會在建筑上留下痕跡。例如公元五世紀，西哥特人入侵，羅馬王朝滅亡，此后數百年建筑風格融入了哥德風格，再后來西班牙成了阿拉伯人的天下，反映在建筑上便有鮮明的伊斯蘭特色。而到十五世紀之后，許多清真寺被毀，并在此基礎上修建了基督教堂，這些教堂不但有哥德風格，同時還有鮮明的摩爾式及葡萄牙風格。后者包含前者，前者不知后者。有一句粗話叫做“你不弄他娘，他不叫你爹。”無論是羅馬人、西哥特人還是摩爾人，都是侵略者，可是后人提起他們的時候流露的不是仇恨，反而是驕傲。就像成吉思汗，當年四處殺掠，占我河山，搶我財帛，役我子民，辱我婦女，如今竟然成了英雄。更有甚者，被英國殖民統治了150年的香港，竟然有人說“寧做英國狗，不做中國人。”這說明了什么？說明歷史沉淀的不是是非，而是成就。有成就就是老子，沒成就就是孫子。

其二：城堡和宮殿的奢侈從反面印證了中世紀的黑暗。歐洲的中世紀，也就是公元395年——公元1500年，我們現在買門票去參觀的古建筑大部分屬于這個時代。事物總是多方面的，雖然人們把中世紀留下來的東西視為隗寶，但是這個時候卻是歐洲歷史上最黑暗的時期。人們的思想和行為控制在教會手中，包括國王在內。教會上層腐敗不堪、下層百姓則是苦不堪言。這是一個群魔亂舞、兩極分化的世界，財富高度集中，百姓民不聊生。能夠從一個多元的社會中獲得最大利益，是這個時代的特色，因為它溶合了西班牙、猶太和回教等的影響，而成為一個獨特和豐富的文化。但在同一個時期，以這幾個文化為代表的勢力，卻互相展開激烈的攻擊。當兩個不同的文化發生沖突，結果往往是殘酷的，這些都反映在持續了八個世紀相互征討的行動之中。

中世紀的黑暗，主要是人禍的黑暗，是愚昧的黑暗。后來，人文主義興起，人們不再迷信神靈。歐洲一步步成了我們今天熟悉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