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瀏覽文圖/應志剛
時常聽常熟的朋友說起,當地有座“漂浮”在河浜上的老街。
卻因我的疏懶,每到常熟每聽說起,也只當“有機會”而已。
實則也難怪,身在江南水鄉,古鎮、老街自然是相識得不能再熟悉,這種“蹩腳地方”若不是機緣因會,并不會刻意尋訪。
前幾日到沙家浜辦事,無意中聽人說起,這條隱在唐市的老街,與我只隔了500米。
來都來了,還能不見?
老街很陳舊,和散落在江南的許多老街一樣,守著寂淡年華,在時光中老去。
從不因你來或不來,或悲或喜,如同生活在老街上的人們,淡然看著你在街巷招搖而過。
你舉起相機,鏡頭對準依著墻在陽光里縫補的老嫗,或者老舊理發店里忙碌的師傅,他們也只是波瀾不驚地望你一眼,依舊顧著自己的事體。
只有當你主動攀話,扎堆看護孫輩的老人,才會說起一些關于老街的典故,那些舊年的浮華,從零碎的言語中,越過歷史的塵煙迎面而來。
老街背靠著尤涇河。河的兩岸其實都是老街,和姑蘇古城的格局一致,都是人家盡枕河的模樣。
河東、河西各有一條古樸的街巷,中間有幾座橋,古代的石拱橋與現代的水泥橋,隔著一段段的老街相互守望。
常被當地人說起的是繁榮街,老人們還習慣叫它河東街。街面的道路用石板鋪就,所有又叫石板街。
街的兩旁,大抵是清一色的明清建筑,一間挨著一間,格局一致,從外表看不出誰家殷實,誰家日腳難過。
這倒也契合江南人的性格,與人為善,做事和為貴。
即便家中財產萬貫,也是處處低調的緊,個性的張揚大都藏在家里,就像姑蘇的園林,那些舊時富貴人家的宅院,也是隱在市井,用一圈不起眼的墻,將自己藏起來。
江南的古建,體現出生于斯長于斯的人們樸素的生活哲學,服從于自然,壓住孤傲的內心,示人于一副溫順謙和的君子之風。
這或許就是老街以殘舊之態存于喜新厭舊的時代,卻令人滿心歡喜而來,站在逼仄的巷口感懷所謂歲月靜好的緣故吧。
所有的老街都有一段埋在塵埃里的富貴。
現在歸屬沙家浜鎮的唐市,向來是常熟的大鎮,梁時已建有寺廟,明代富商眾多,被譽為“金唐市”。
隱在唐市的石板街,昔時商鋪林立,短短一條街,南貨店、綢布莊、面貨店、酒家、點心店、腌臘店、銀樓、茶館、書場、典當、油坊、米行、魚行、木行、竹行等有百余家。
四里八鄉的鄉民或走旱路挑腳擔、推獨輪車而至,或跑水路劃一葉扁舟抵達,每天似趕集紛至沓來,出售農副產品,購物消閑。
從早到晚,狹窄的小街上,人來人往,摩肩接踵,從不間歇,人稱“小上海”。
明清唐市有舉人28人,進士10人,有著作者138人,書畫琴弈之能者世代不乏。
明代大清官嚴訥,就是唐市塢丘山人。由于飽讀詩書,詩文功底扎實,得嘉靖皇帝賞識,曾先后任禮部侍郎、吏部侍郎、禮部尚書和吏部尚書。
石板街上有座望賢樓,“望”的就是明萬歷年間仕途失意回鄉的楊彝。
當年楊彝回到家鄉后建鳳基樓,不僅廣集圖書,其樓與當時的毛晉汲古樓、錢謙益絳云樓齊名,而且廣集文人學士結社吟詩,創立了“唐市學派”。
明末清初那位喊出“天下興亡,匹夫有責”顧炎武,也曾長期生活在唐市,這條石板街成為了他人生的重要驛站。。
在這里,他參加攻打蘇州城清軍的戰斗;在這里,他參與了驅逐昆山縣令的義舉;在這里,他的養母絕食殉國;在這里,他將身邊的家奴沉河除奸。
顧炎武在唐市就抱有“天下興亡,匹夫有責”之志,從這里出發,云游四海,完成了從抗清志士到民族思想家的轉變。
在近現代史上,石板街上留下何香凝、張治中、譚震林、葉飛等愛國人士的足跡。這里曾是蘇(州)、常(熟)、太(倉)抗日根據地的中心。
當歷史老去,你作為一個游客走進石板街,你會驚訝這好似蓮葉漂浮于綠水之上的老街。
石板街全長460米,總計石板584塊,每塊石板長130厘米,寬50厘米,石板與石板之間并不嚴實,能看見下面活水流動,仿佛整個街巷浮在水上。
這又是一種江南的智慧。
而當你走在這片“蓮葉”之上,看見那些守著散漫時光,不與世爭的人們,又會在這似梅花的琴韻調試過的流聲里發現,水是淡的,梳子是亮的。
應志剛:浙江寧波人。
任職媒體20載,曾任人民日報《中國經濟周刊》記者、人民網蘇南頻道新聞中心主任、中國日報網江蘇頻道總編。2015年創辦蘇州博采眾創傳媒有限公司。
旅行達人:樂途靈感旅行家(2018年度央視形象代言人)、同程旅行家、驢媽媽旅行達人、途牛大玩家、中國國家地理網專欄作者等
文旅作家:已出版《混在美女如云的日子》、《最高使命》、《突然有了鄉愁》、《散落一地的溫柔》等。